《单恋》
朋友到恋人的转换就像背着行李徒步跨越在无人烟的沙漠。
01
李振洋将胳膊支在桌上，托着腮帮子望向窗外。朝霞已散尽，厚重的云彩遮住整个天空。
两个月前，李振洋和卜凡在街边的烧烤摊喝酒。
头顶上的天空早起了黑云，漏出几颗疏散的星。在黑暗和酒精催化下，平日里隐藏在内心的种种不安慢慢发酵。
“我恨他是块木头！！”喝多了的卜凡把自己缩在李振洋的怀里，头还不老实地拱来拱去。
“他又怎么你了？”说实在的，现在的姿势有点丢人。李振洋缩起肩膀想把人从自己身上扯开，但是这胳膊越缠越紧。
这句话像是触碰到了一个开关，卜凡蹭的一下挺直腰板，就在李振洋松了口气的时候手被一股强力抓住，卜凡的眼眶红了，紧紧咬着嘴唇，李振洋顿时慌乱起来，“诶，你---”
“我他妈追了他快大半个月了，他竟然还没记住我的名字！”
声音太大，引得隔壁桌的女生转头看了过来，低头小声窃笑。
李振洋感觉脸上有点发烧。
“诶，不是，你都怎么追的？”
“我怎么追的……我怎么追的…”说着说着委屈起来，一米92的大高个把嘴撅得老高，眼眶微红泛着水光。
“诶诶诶，凡弟弟，别哭别哭，有什么话好好说”
李振洋连忙抽了几张纸巾往卜凡脸上糊，把一米九的大高个委屈成这样也是没谁了。
卜凡抱着李振洋的腰，把脸缩在他的怀里，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小孩。
李振洋少见地温柔，轻轻地拍着卜凡的肩膀。单恋就像湿柴虽点不着火，但会冒烟，似乎一切都会有办法，但又好像没有。
好久好久，卜凡稍稍有了动静却不知道喃喃着什么，李振洋低下头。
“哥，怎么办”
“我是真的好喜欢他”
“能怎么办？”李振洋轻轻地叹了口气，抬头看向远处，天空几乎已经变成黑色，这是一种类似墨水的黑。两边的路灯一盏盏点亮，几只飞蛾扑哧扑哧地震动翅膀绕着手掌那么大的一圈黄光转。平日里叽叽喳喳成群的鸟雀挂在电灯线里眯着眼假寐。唱一会，又啄啄身子洗个澡，抖下一团小雾再伸展到不远处的黑色光影里，影子被拉得老长老长，一直伸拔到无穷尽处，消失。
“醒醒，走了。”
02
突然后背被人拍了一下，李振洋吓了一跳，身子抖了抖，“振洋，在想什么？”
来人是李英超，他端着盘子坐在了自己对面，一脸关心。他的眼睛如金甲虫，飞在花丛里五月的夜，也钻进李振洋的心里。
“没事，”紧闭的嘴拉成一条直线，李振洋扯出一丝淘气的笑，“小超超，你这周末有空吗？”
李英超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儿，“没空。”见李振洋低下头一脸失落又解释道“这个月底论文得投出去。”
“你怎么这么忙”李振洋瘪了瘪嘴，赌气似的拿起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米饭。今天饭煮的很烂，夹起来就是一大块，吃在嘴里软糯糯的。
“那下个月5号呢？”眼睛亮晶晶的，一脸期待。
李英超眨了眨眼睛，视线移向斜下方，好像在揣测李振洋真正的意图和想法。然后他抬起头来看着他，摇了摇头，说，“我和别人约了”
“啊?”
“下次吧”
李振洋咬着下嘴唇，不由自主的握紧了中的筷子，面前还剩着一大半的米饭，突然没了食欲。
“怎么不吃了？”
“没事”
可能是今天天气太热没胃口吧，李英超扶了扶眼镜也没再搭话。
李振洋等了好久也没见对面的人多问几句，抬起头一看，李英超端正坐着吃的正香，把筷子用力一拍，不知道气从何来，就突然恼火起来。
“怎么了？”李英超一脸疑惑，头偏向一侧。
“我…”
李英超只当李振洋耍小孩子脾气，哄着比自己还大了几岁的人，“你胃不好，多吃点。”
李振洋胸口里的一股气像被打在棉花上，只觉委屈，拿起筷子夹了几颗米，却迟迟不进嘴里。
转而去戳红烧肉，肥肉都被戳成肉泥了。
“振洋！好好吃饭！”
不知道为什么，李振洋面对别人总是一副彬彬有礼的绅士模样，一到自己这儿就总是无缘无故耍小脾气。但也就是因为次数多了，知道李振洋闹起脾气来像小猫故意捣乱，只需顺一下毛，不用多久就又会奶声奶气地喵喵叫着凑过来，撒娇着用头蹭着主人的裤腿。
03
一进门，李振洋就停住了，他看见一点火星。
咳嗽一声，卜凡转过身来看着自己，“洋子，怎么样?”
“老样子”
他让李振洋抽一支烟，两人一直没有说话，只默契地把双肘搭在栏杆上，仍由冷风拂过脸颊。月光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影子。
两人都陷入沉默，明明没有云，却看不到星星。
烟灰有些长了，李振洋把手伸向一边，食指轻轻地抖了两抖。看着吐出的烟圈，脑海里浮现出李英超的脸。
“特别提醒：岳明辉来短信啦！岳明辉来短信啦！” 生活总有很多的烦闷转折。
李振洋听到偏过头一脸嫌弃地看了眼卜凡。
卜凡也觉得脸上好像有点挂不住，摸了摸鼻翼，不过理不直气也壮，“咋了！”
摸出兜里的手机，看消息的时候脸上渐渐浮现抑制不住的笑意，“啊啊啊啊，洋洋！！！！他同意了！！！”
“什么？”
“岳明辉！岳明辉说他明天有空！！”
“第一次约会该穿什么呀呀呀呀呀！！！”
“明天再说！”
昨天接到消息后，卜凡就兴奋得没睡好，连带着李振洋也一宿没睡，各种各样的事情在脑海里翻来覆去。大一早的又被卜凡乒乒乓乓的声音吵醒，脑袋昏昏沉沉，只想打人。
卜凡一头扎进李振洋的衣柜里东挑西捡的，嘴里碎碎念，“不行，这件太sao了，emmm，这件不够帅了”
“哎呀，洋子你眼光好，快帮我看看穿哪件？”
李振洋勉强睁开眼睛，眼里布满了血丝，伸出食指指了指，扬着下巴，“那件。”
“不成不成，花里胡哨的”
头因睡眠不足而异常疼痛，李振洋白了眼又继续倒头回去，迷迷糊糊闭着眼。等醒来时，卜凡还在换衣服，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，“卜凡凡！温馨提示一下，只有一小时了。”
“啊啊啊”卜凡把手指伸进寸头，狠狠地挠着。
“洋洋，你觉得这样成吗？”
“挺好的，青春阳光”
卜凡对着镜子又照了照，拧了拧鼻子，“不成不成”脱了重新套上新的，“这件呢？”
“英俊潇洒”
“这件呢？”
李振洋竖起大拇指，“可爱！”
“这件呢?”
“哎哟，我说凡子，只有半小时了”
“啊，我还是觉得那件好”
“这不是第一套吗?合着你刚刚都在干嘛？”
“诶呀，你不懂”
李振洋倒头把身子缩在被子，像赶苍蝇一样挥挥手，“好好好，快滚吧”
04
卜凡都有进展了，自己还搁这儿缓冲。
李振洋像焉了的白菜，坐在李英超旁边，下巴搁在胳膊上，无聊地盯着桌上的白纸放空。
愁啊。
“振洋，你很想去看那部电影吗？” 李英超低头看着李振洋，试图将正在心中萌芽的不安抹去。最近，李振洋时常露出的虚无表情让他有点担心。
“想啊~”短短的两个字被拉得很长，中间夹杂着淡淡的忧愁，“可是你不是没时间吗”
“我以为你朋友这么多，会去找别人的”
李振洋听闻皱眉，埋怨地瞪了眼李英超，“别人不行，就要你陪”
声音传到耳朵像拐了个圈儿到了别处，李英超不明白此刻涌在心头的一阵阵悸动是什么，只觉喉咙有点干涩，喉结上下挪动着咽了口唾沫，耳尖稍稍有点发红。
李英超停顿了几秒，神情不大自然，“我看看时间吧，到时候有空的话我再和你说”
有时候，一句话的意义，在听者心里，像一只陌生的猫到屋里来，声息全无，却霸道地占据了一片方寸之地。李振洋一下子振作起来，一对细长的丹凤眼里泛着星星，平日里与人相对，特别是倾听别人说话时，李振洋的眼角就常若含笑。
“真哒？”
李英超点了点头。
李振洋激动地抓着李英超的手腕，“爱死你了”捧着李英超的脸响亮地亲了一口。
“啵~”
“不准反悔！”
李振洋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出去，留下李英超呆滞地伸手摸了摸刚刚被李振洋亲过的地方。
刹那间，一股被什么东西催促着的情绪涌上心头。心脏砰砰砰地跳。
半饷，李英超才反应过来，“振洋！我还……”
人已经不见了。
李英超看着李振洋走的方向，脸上浮现出柔和的微笑，摇了摇头：没办法，得赶工了。
05
下个月的5号很快就到了。
他们选的位子还挺好，就在中央，不过周围要么是情侣要么就是女生成群结队的，两个大男人过来还是比较突兀。
李振洋飞快地瞥了眼李英超，发现没什么异常悄悄松了口气。
电影开始了。
没几分钟，李英超就感觉李振洋在微微发抖，明明还只是个开头。
“振洋？”
“嗯？”声音有点颤抖，带着浓浓的鼻音。
在理论上爱情是由于苯乙胺醇（ PEA）在体内作怪，这种自然的安非他命会刺激脑袋和中枢神经，使人心情愉快、心跳加速、瞳孔放大、散发吸引异性的体味。对李英超来说，情情爱爱是一个很虚幻的东西，看片子的时候并没有什么触动，但是听到李振洋微带着点颤抖的声线，心里像被猫轻轻地挠了一下，酥酥麻麻的。
李英超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该顺毛了，偏过身子，握上了李振洋的手，自然的十指相扣，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。
人有习惯性，习惯了平日里的搭肩，习惯了时不时的牵手、捏捏手心。
影院里陷入一片安静，房间里的气氛越来越沉重。依稀可以听出泪点低的人已经在抽鼻子了。
一直牵着的手已经微微在冒汗了，有点难受，李英超想抽回来却被他大力地握紧。
“汗”
“哼”李振洋重重地哼了一声，手一松，脸扭向一边。
李英超不知道李振洋怎么突然又生气了，只当做是间接性别扭，低头在书包里拿了包纸巾，抽了一张擦了擦李振洋手心的汗，然后又递了一张过去。
李振洋盯着屏幕，紧紧地抿了抿嘴唇，接过纸巾默默擦着眼泪。
可能是电影剧情不够吸引人，或者是不符合自己的思维逻辑，总之，这部电影的内容半点也没进脑子，李英超只顾关注着李振洋的每一个细微动作，迷失在若有若无的熟悉香水味中。
灯亮了，李振洋还陷在别人的爱情里愣神，盯着还在滚动的屏幕发呆。
“振洋？”
“嗯？”眼睛红红的，像兔子一样。
默默对视片刻，胸膛里翻涌不已，在脑中汇成千言万语的漩涡。想让这种混乱平息下来，还需要一点时间。李英超沉了沉心思，用指腹擦拭着他被泪水濡湿的眼睛下方，“走了”牵上大孩子的手。
“嗯”大孩子抽抽鼻子，点着头乖乖地被牵着走。
两人的关系在旁人看来已经是十分亲近了，有时候李振洋按捺不下的雀跃和希冀像烧得滚烫的开水，想一鼓作气掀动壶盖却总是被烫到手。
“振洋，你是我最好的朋友。”
07
闭上眼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，越努力入睡，脑子越清醒。李振洋睁开眼，黑暗中隐约看见天花板。
房间外传来微弱的声音，是鞋子踩地板发出的声音。
“洋洋？我开灯啦。”
“嗯”
一阵摸索后，卜凡问了句“你和李英超处的怎么样了？”
天气郁闷，加上心上另外又有一点小事，李振洋魂不守舍，有气无力的说了句，“凑活”，提起手拉开窗帘往下瞥了一眼，卜凡的葡萄眼在灯光下格外的亮，“怎么？岳明辉答应你了？”
没想卜凡羞涩地挠了挠头，移开视线，从表情上看，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言语。似乎在犹豫，盯着一处，反复深呼吸，不一会儿，抬头望了上去，“嗯！”
“我去！”
“你先别讲出去，小辉说…”
“哟，连名称都变了”
“嘿嘿”卜凡挠挠鬓角，笑得跟二哈似的，然后正色道“洋子，你也会成的！相信我！诶诶诶，不说了，小辉给我打电话了，我出去说哈”
“滚吧你”李振洋一把把窗帘扯回。
宿舍的隔音向来是差的，这会儿耳边传来卜凡甜蜜的语调。像是头痛难忍一样，李振洋摁着额头，把前额的头发往上拢。不知不觉中眼皮渐渐沉重，困意铺天盖地袭来，李振洋睡着了。
to be continue.....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