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单恋》 （08-11）
前文 01-07
08
大多数人看见柠檬后，总会产生一种应激反应，下颚开始大量分泌唾液。
明知味道的酸涩，却总想尝一口。
下巴窝在手臂上，李振洋呆呆地看着书本，颓唐使不出劲来，整个人懒洋洋地，好比秋天里的落叶在和风里飘荡，身轻无力，终飞不远。
李英超以为他还陷在前两天的电影剧情里，身体前倾，签字笔轻轻地敲在李振洋的脑门上，“好好复习。”
李振洋易受惊，一双眼睛睁的老大，巴扎巴扎眨着，指头揉着被敲到的地方。
“这道题太难了。”
“嗯？我看看”头微微往右歪，这是李英超的一个习惯动作。在草稿本上工整地写了几条公式，草草的算了算，点点头，“是有点难度。”
“对吧，我想了好久。”李振洋乖乖地趴在桌上。
“但也不至于想这么久”看着李振洋耷拉下脑袋叹了口气，“这样，你过来。”
“嗯？！”
“你先提取1/n，凑出的f（i/n）就是f（ξ），像这样这道题就是凑成（i/n）p，代到定积分里就是xp，接下来就是计算。”
歪歪乱乱的书本，写满了字迹的草稿本，间中还杂有几支打开笔盖的签字笔，头顶的风扇慢悠悠地转。
两人都是一心一意，一个仔细讲，一个仔细听，非常亲近。
讲到一半，抬头对上李振洋懵懵懂懂的双眼，李英超咽了咽口水，喉咙有点痒，“虽然证明题看着吓人，但从定义出发，一步一步慢慢算还是简单的。”
李振洋似懂非懂地点着头，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卷子皱眉。
“自己再算一下。”语调还是那么清冷，但比最初多了许多人情味。
好一会儿，李振洋长呼一口气，犹豫着把头靠在李英超的肩上，继而又试着更近一步的接触，亲昵地蹭了蹭那人柔软的脖颈处，“终于写完了，好累。”
李英超浑然不知他的接触和试探，“嗯，解题就像解开乱成一团的毛线，要耐下性子，一步步来。”然后，又有点不自在，像在逃避什么，把人从自己身上推开，拿起签字笔又勾了几道题，“这几道题也做一下。”
“啊？”李振洋顿时泄气，声线很忧愁。
“刚刚那几道是基础题，这几道才是竞赛题。”
李振洋泄气地弓着背，愁眉苦脸地看着面前新题目，一、二、三、四，怎么又圈了四题。
“腰不要弓着，挺直。”
腰被笔盖戳了戳，李振洋转头做了个鬼脸。
他不明白他的断续试探。
09
“诶？洋子！”
李振洋低着头在草稿本上慢慢算着，被李英超用胳膊肘推了推，四目无神地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。
像是见到救星一般眼睛顿时明亮起来，李振洋把笔一放，嘴角裂开，朝卜凡的方向走了过去，全然没有刚才一副昏昏沉沉的模样。抡起小拳头往他胸口锤了一下，“今个儿怎么来图书馆了?”
“我来借书，好好接受接受社会主义熏陶。”
李振洋翻了个白眼，“这话说的就好像我要去考六级一样。”
“怎么？你还要考六级？”
“妈的，老子四级都还没过！”李振洋恶狠狠地瞪了瞪卜凡，像只炸毛的猫。
“咳咳”卜凡迅速转移话题，“那大洋哥干嘛来了？”说着伸着脖子往后面瞥了一眼，看见桌上花花绿绿的课本，“哟！高数？我们专业不是不学高数的嘛？”
“这个…”李振洋眼神飘了飘，“小超超不是报了数学竞赛吗，我脑子一抽就……”
“跟着报了？”
李振洋悲怆地点了点头。
“勇士！”卜凡拍了拍李振洋的肩，“革命还在继续，同志仍需努力！”
“过奖过奖。”
“诶，对了有事和你说”卜凡看了眼李英超，扯过李振洋到一边，一脸严肃，凝视着李振洋，“你和岳明辉是不是认识？”
李振洋心里咯噔一下。
另一边，李英超的心里涌上一股酸酸涩涩的感觉，却像坏了的水龙头，怎么堵都堵不住。
卜凡穿着一件前一阵子李振洋穿过的衣服。
10
一个星期前。
“来了？”李振洋靠在图书馆顶楼的栏杆上，额头上的碎发随风飘着，懒洋洋的嗓音让人听着很舒服。
“没想到你喜欢这类型的。”
“诶？”
“真是…有种挫败感”
李振洋停顿了一下，“明辉…”
“诶诶诶，打住！你别老躲着我就成。”
“我…我这不是忙呢嘛？”
“忙着追人？”
“嘿你个老岳怎么回事？”
岳明辉把外套脱下，递给李振洋，“这边风怪大的”
李振洋看着伸过来的手，接也不是，不接也不是。
“就你这病恹恹的身体，再吹一会儿我怕你倒了。” 岳明辉索性走了过去，直接盖在李振洋肩上，浮现出成年人游刃有余的笑容。动作温柔又不容拒绝。
走回去靠在栏杆上，自顾自地叼了一支烟，缓缓地点上火，“来一根？”
“不了，早戒了。”
伸出的手顿了顿，“洋洋...”一声叹息消融在空气中。
“都过去了，老岳。”
灰白色的烟雾在头上升腾，忽的，岳明辉把手伸到一边的栏杆上，用力地捻着。
“你想要我和卜凡在一起吗？”岳明辉独有的温柔嗓音悠悠然传到耳朵里，心不禁一颤。
这突如其来的话让他有些措手不及，喉结上下滚动着，李振洋迟迟未开口，岳明辉也没急着催促。两人隔着半臂的距离，静静地看着远处的风景。
刚下过一场雨，空气清明如洗，洗得心头黏黏答答。风不懂世故，想打破这般沉默，一直呼呼在耳边吹。
“我...”
岳明辉的身子顿了顿，眼神黯淡下来，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初，嘴唇翘起，浮现出了笑容。
“我会答应的，你别为难。”
11
每一个人，有其依恋之物。娃娃依恋母乳，孩童依恋糖果，少年依恋一个人。喜欢上一个人会变得胆小，就像在艳阳天，想要去阴凉处避一避，发现你坐在那里谈笑风生，迈开的脚步会缩了回去，不敢接近。
天空若无其事地，飘起温柔的细雨，一层层雾气好像要把人的身体裹住，天已奄奄的冷了。或许已经到了真正的梅雨季节。
校园里一个两个都带上口罩，时不时传来几声咳嗽。
有岳明辉总念叨着多喝开水，多穿衣服，李振洋这次倒是没赶潮流，但是万年不生病的李英超却病了。
李振洋在寝室里接到李英超室友电话后，抓了件外套连忙跑到校外打了份x记的粥，来来回回大概折腾了一小时。
带着点喘息，李振洋轻手轻脚地走到李英超的床边。
“超超？”
床上的面带绯红，额头汗津津的，刘海黏在额头上簇成一股。李振洋把外卖袋子放在一边的桌上，手背贴上就感到一阵灼热。
平日里，李英超总是绷着张脸，现下被高烧灼得满脸泛红，眼睫毛仿佛微动，嘴唇尤其滋润，添了份放任的灵气。此刻，李振洋像出水的鱼，头尾在地上拍动，心跳急速地过分。
李英超迷迷糊糊地想要入睡，但心终吊着，困意四面聚近来，可是型号不对，硬扯着还是漏了一条缝。浑身热的烦躁，像独自漫游在沙漠里，一个沙浪向前涌动，像一只无形的巨手，揭过一层，覆上两层，黄烟茫茫，迷了双眼，全身涌起一股又一股的热潮，就在一点冰凉触碰到额头的瞬间睁开了眼睛。
李振洋见李英超醒了，顿时赶到口干舌燥，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呛到，咳嗽了好几声。
“起来喝粥吗？”
“不要！”李英超小孩子气的偏过头。
很意外，像是发现新大陆。
“那要不要喝水？”
“不要！”
“那要不要帮你换一条毛巾？”
“唔，”李英超晃了晃脑袋，毛巾已经变烫了，“好~”
李振洋换了条毛巾贴上滚烫的额头，想了想还是开口“去医院好不好？你这样我不放心”
“不要！讨厌去医院。”李英超往被子里缩了缩。
这时，门口传来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，灵超的舍友回来了，大大方方的打招呼，“洋哥你在啊，我回来拿本书！对了，记得叫李英超补张假条，学风部要查的。”
“好。”
“那我走了啊”
“嗯”
门被咚的一声关上。木制品总是动静很大，李英超皱了皱眉，闹脾气似的蹬了两下腿。
李振洋看了看手表，想着自己也得去上课，俯下身说“小超超，我先走啦，药就在旁边放着，你记得吃。”
刚要走时发现衣角被人扯住，李振洋回头一看，发现李英超眼圈红红的，一脸委屈地看着自己。
大脑蹭的一下变得空白，各种情感向心头涌来。
李振洋稳了稳心智，“怎么了？”
“我…”李英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，只想把人留住，一时情急，眼泪汪汪的，这下可把李振洋急坏了，“怎么了这是，很难受吗？”
一股无名的委屈的涌了上来，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，“我想喝粥”
“好好好”
李振洋急忙过去拿，一不小心把膝盖磕到，倒吸了一口气，不过也没多大理会，把粥捧了过来放到一边，小心托着李英超的腰。
勺起一勺，来回吹了吹，小心翼翼地递到李英超的嘴边，“啊~”
12
李英超算是校园风云人物。风一吹，生病的消息就飘了出去。
保温盒里的汤很普通，山药炖排骨，但李英超喜欢。脑门依稀冒出了细细的汗，生活中总有这种现象，刚开始手里提的东西还挺轻，但渐渐地，无形中不知道是谁偷偷往里面加了砝码，开始和结束时提的重量明明相等却又不相等。
脚步突然停止，继而慌乱地躲在墙角。
“谢谢。”是李英超一贯的清冽语调。
“记得要吃哦，对身体好。”女生甜甜的调子。
“嗯。”
风很冷，之前赶路时背后流出的汗经风一吹，身体顿时凉了下来。两个人站在一起的画面很美，明明不想看，眼睛却一直盯着两人的背影，心中涌起有一种自虐般的快感。
那天岳明辉最后的话像魔咒一直循环在头顶，越来越响，越来越清晰。
“他是直男吧。”
“不管你做什么，或者你们有多亲近，不一样的，他只会拿你当兄弟，最亲的兄弟。”
“别喜欢他了，你到时候受不住的。”
李振洋神色僵硬，整个人呆立着，瘦削的脸看上去比往常更苍白、更憔悴。
“振洋？”
“啊？”李振洋回过神来，女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，粉色的饭盒还在，在单调的办公桌上异常明显。
“给我的？”李英超指了指李振洋手里的保温盒，满眼笑意。
和她聊天这么开心吗？
“臭小子，刚刚不是有小姑娘给你送温暖了吗？”装作吃醋的模样，但此刻只想缩起来，用黑布罩住，一个人慢慢消化。
一如既往的，李英超低头笑了笑，只当李振洋讲玩笑话，自然接过保温盒。
不过在喝汤的时候，猝不及防地好像看到李振洋眼底的一片虚无。
“怎么了？”
“啊…在想我以后会不会是个好老公哇，你看看你被我养的多白白胖胖” 李振洋托着腮帮子有意调侃。
李英超险些被呛到，低下头默默喝汤。
是了，李振洋总是笑着，好像没有什么烦心事，刚才那点的担忧像燕子掠过水，没有停留。
喝完汤，李英超整理保温盒的时候，恰似不经意地说，“她刚刚和我告白了。”
“啊，这样啊，怎么样？”一时紧张起来，但为了不让内心的暴风骤雨暴露，李振洋摆出一副八卦的姿态。
“我答应了。”
冰冷的空气瞬间摇晃起来，两人默默对视，上课铃从远处传来。
“恭喜你呀！”李振洋勉强握拳捶了下李英超的胸口，像对待其他人一样。头脑里，思绪弥漫纷飞像狂风天里到处乱飞的柳絮。
太阳完全沉下去了。
to be continue...
